自从离开萨尔瓦多,“海友”就没有碰到其它航游船,也许因为到达巴西已经二月中旬,航游高峰季节已经过去了,虽然在锚地碰到过一两条,不是短期租的船(chartered boats),就是当天回港的当地船(day sailors),他们的时间概念跟慢生活的航游(cruising)有差异,再加上语言不通,两个多月以来我们就没跟其他船友交流过。
巴西最后一站是靠近乌拉圭的Rio Grande,这是巴西最大的淡水泻湖(lagoon)入海口,是繁忙的商业运输港,巴西南部盛产的谷物和大豆由此运往世界各地,州联邦大学在泻湖边上有个海洋博物馆,附带一个大花园,场地封闭大门口有警卫,一条做研究的机动船长期泊在岸边的栈桥上,结实的木制栈桥可以同时泊四五条船,博物馆馆长对航游人非常友好,只要有空位,任何船舶都可以停靠。栈桥有水电和免费Wi-Fi,隔水相望企鹅海狮豢养池,园里花草繁盛,环境好得“不要不要”的,这等上好的泊船条件居然是免费的!维多利亚(Vitoria)游艇会对淡水都收费,一不小心水费差不多是两天的泊位费用,里约对面航海俱乐部头三天费用还合理,从第四天起加价50%,博物馆的免费泊位真是令人难以相信,航海指南和航游网站都强烈推荐,“海友”很幸运地拿到了泊位。
栈桥上还泊着另一条英国船,“海友”还没靠稳,那条船上下来一对夫妇,自我介绍约翰和苏,热情地介绍当地情况,他们正准备进城,欢迎我们搭顺风出租车,说南美航游人不太多,相约一定好好聊聊。转天上午我叫老公去邻船约傍晚5点过来喝酒,约翰和苏欣然而至,带来两大瓶啤酒和一瓶自制橙子皮果酱(marmalade)(英国人比较擅长做这个),他们太客气了,真是没有必要,我这里红酒白酒啤酒都准备好了,下酒菜是西班牙风干肉(Jamon)意大利肉肠(Salami)和薯片,我在加那利群岛买了一整扇西班牙风干火腿,四个月了还没吃完(几百年前大航海时代水手肉食就吃这个),这种美味在巴西很难找到。
说到船友喝酒聚会,十年前乘“同道者”航游时曾有过这样的经历,邀请方明确说明自带饮料和零食,结果一帮人坐在船上自斟自饮吃自家零食,剩下的吃喝又自己带走了,我真不大习惯呢,当然船上资源有限,让大家分担一下可以理解,但至少让大家把东西放一块儿啊,别人的吃喝好像总比自己的有新鲜感,各吃各的这叫什么分享啊?在美国佛罗里达和巴哈马参加过好几次这样的聚会,每次都感觉挺拧巴的,在欧洲还没碰上过。跑题了。
人是需要交流的,特别是我这种爱说话的人,无论是海上还是陆地,只要还想跟社会有关系,就有交流的需要。那一晚聊得开心,喝得痛快,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。约翰和苏与我们一见如故,他们十多年前航游加勒比和亚速尔时,与“同道者”的时间轨迹同步,可惜当时并不认识他们。苏曾经是一个小公司的合伙人,约翰曾有个红酒小生意,他们各自卖掉了股份和生意便退休航游了,约翰偶尔还做短途职业船长挣点外快,这也是他们的第二次航游。去年他们从英国出发,经加那利群岛、佛得角十月底便到了巴西,比我们早了整整四个月,他们一路南下到了阿根廷,现在开始掉头北上。
船的名字是风水的一部分,它对船和船主都很重要,约翰和苏的船叫“蒲公英”(Dandelion),我好喜欢这个接地气的名字,蒲公英谦卑皮实,生命力强毫不矫饰,或星星一点或铺天盖地,那灿烂的黄色总能提升你的情绪。我以前很喜欢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,或雅致或震撼,或新奇或巧妙,总之要与众不同,也许是需要证明自己吧。现在我却喜欢貌似普通但耐人寻味的名字,不用死乞白赖地说
给人听,频率相近的人自然会有感应。我们的两条船“同道者”和海友”是从同一个英文名“Kindred Spirits”翻译而来,“海友”这个名字跟我们很投缘,干脆英文船名就用海友的汉语拼音“HaiYou”了。
酒将干,菜已尽,但话还没有说完,约翰和苏不舍地起身告辞,这几天刮南风,很好的北上气象窗,没有理由错过。第二天一大早听到马达启动的声音,“蒲公英”出发了!我跟老公一骨碌爬起来上了甲板,挥手告别互道珍重,“蒲公英”很快拐弯不见了。我们回到舵舱,发现座位一角放着一本画册,乌拉圭航游指南!它什么时候被放在了这里?苏或约翰肯定轻手轻脚以至于我们在睡梦中都没有发觉,下星期就去乌拉圭了,这本航游指南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啊。
蒲公英最绝妙的部分是它的果实,毛茸茸的空心绒球精美纯洁,大风一吹,一朵朵小伞飞散开来,像帆一样载着颗颗种子各奔东西,旦夕聚散,随风漂泊,便是“蒲公英”。
